眾所周知，23價肺炎球菌多糖疫苗（PPSV23）由于誘導的免疫反應比較弱而且不能產生免疫記憶，時常被人詬病。于是很多朋友就來問我：這么老的一款疫苗怎么還沒被淘汰？

事實上：因為這款疫苗并不差，直到2025年還在被肺炎球菌疫苗最先進的國家推薦。

▌被淘汰的“前浪”疫苗

肺炎球菌疫苗的歷史其實比很多人想象的都要久——已經超過了100年。

百年之前，已經有2款未經驗證有效性的肺炎球菌全菌體滅活疫苗已經獲批上市。不僅數(shù)據(jù)不充分，甚至連疫苗里面的細菌是什么型別可能都沒弄清楚。

在南非金礦事件之前已開展銷售的3價和4價肺炎球菌滅活疫苗

此后，由于南非的金礦礦工經常被確診肺炎球菌感染，并且每個月都會有1%-2%的礦工發(fā)病成為“曠工”，并且病死率在25%到56%之間——這也直接導致了每年有5%到10%的礦工死于肺炎球菌死亡。

為了避免“牛馬”減員并持續(xù)產出價值，“善良的”資本家們邀請到了曾研制出傷寒疫苗的英國醫(yī)生阿爾姆羅斯·賴特（Almroth Wright）在當?shù)亻_展肺炎球菌疫苗研究，最終這位醫(yī)生也不負眾望把肺炎球菌全病毒滅活疫苗研究出來。

雖然這并不是全球第一款肺炎球菌疫苗，但卻是第一個驗證了有效性的疫苗。而這款以“員工福利”發(fā)放的疫苗也確確實實降低了“牛馬”們的死亡率。

曾經出現(xiàn)過的肺炎球菌疫苗

自此之后，隨著血清學的研究進步，以及抗原制備工藝的提升，逐漸出現(xiàn)了更高價次或采用細菌表面莢膜多糖制備的多糖疫苗（PPSV），

▌最廣譜肺炎球菌疫苗橫空出世

在肺炎球菌疫苗的魚龍混雜時期中，美國生物制劑局（BOB）測試了多款肺炎球菌疫苗，涉及到6價、8價、12價、13價或14價肺炎球菌多糖疫苗。

BOB用于評估肺炎球菌疫苗的26項研究概述

這些研究充分證明了肺炎球菌多糖疫苗的安全性和有效性，尤其是預防菌血癥的有效性（感謝很多礦工在“曠工協(xié)會”的支持下成為“志愿者”）。

但是這些研究在由美國國家技術信息服務（NTIS）整理后發(fā)布不久的1983年，一款史上覆蓋肺炎球菌型別最多的產品——23價肺炎球菌多糖疫苗（PPSV23）橫空出世。

這款疫苗所覆蓋的肺炎球菌血清型在當時是最多的，就算這款疫苗已獲批42年后的今天，全世界仍然沒有任何一款肺炎球菌疫苗覆蓋的血清型數(shù)量能超過它。

全球已獲批不同肺炎球菌疫苗覆蓋血清型對比

這款疫苗界的“老登”上市后可謂爭議十足：有的研究顯示出高效性，有的研究顯示無效，有的研究顯示有效但有效性會隨著時間推移逐漸降低。除此之外，近幾年的研究再也沒有做出高效性的結果，有研究者認為和循環(huán)菌株情況、同類疫苗影響、非疫苗覆蓋血清型等因素有關。

但總體來說，無論從理論機制角度，還是從臨床數(shù)據(jù)來說，更多的證據(jù)仍然指向這款疫苗是有效且可靠的。

▌多糖疫苗與結合疫苗

雖然這款最“廣譜”的肺炎球菌疫苗獲批上市，但沒有阻礙更先進的技術發(fā)展。

由于多糖疫苗無法在嬰兒體內誘導足夠的免疫反應，而嬰兒又是包括肺炎、腦膜炎在內的侵襲性肺炎球菌疾病的高發(fā)人群，因此需要針對特定優(yōu)勢血清型更有效的疫苗。

研究人員發(fā)現(xiàn)，多糖疫苗的主要抗原莢膜多糖（由核糖、核糖醇和磷酸基組成的多聚核糖基核糖醇磷酸鹽/PRP）和蛋白載體結合后，能夠做出肺炎球菌多糖結合疫苗（PCV，下簡稱“結合疫苗”）。

PCV7對5歲以下兒童侵襲性肺炎球菌疾?。↖PD）的影響（直接效果；上圖）以及65歲以上成人（群體效應；下圖）。請注意非PCV7型別的增加，尤其是19A型。

這種技術制備的抗原能夠讓嬰兒產生高效的免疫反應，不僅能產生針對各個肺炎球菌血清型的高水平抗體，還能誘導黏膜免疫以及免疫記憶，甚至產生群體免疫效應。

肺炎球菌結合疫苗最早只有7價（PCV7，針對7種肺炎球菌血清型），但發(fā)現(xiàn)了針對非疫苗覆蓋型別（19A）的影響。此后，包括10價、13價、14價、15價、20價，甚至21價肺炎球菌結合疫苗獲批上市，覆蓋的型別越來越多。

部分肺炎球菌結合疫苗的產品信息和獲批時間

與多糖疫苗相比，肺炎球菌結合疫苗除了預防的肺炎球菌血清型范圍之外，滿滿的全是優(yōu)勢，那么是不是就意味著多糖疫苗可以被淘汰了？

▌疫苗界的“老登”

1983年“出生”的23價多糖疫苗獲批17年后的2000年，第一個7價結合疫苗獲批。此后，更高價次的結合疫苗陸續(xù)獲批，這也導致很多人琢磨：23價多糖疫苗是不是就要逐漸退市了？

然而，“老登”23價多糖疫苗淡定表示：想·太·多·了！

在7價結合疫苗獲批并大規(guī)模應用后，高接種率的地區(qū)就發(fā)現(xiàn)一個問題：疫苗覆蓋的型別確實下降了，而疫苗未覆蓋的血清型卻出現(xiàn)了上升。即便是結合疫苗已經提高到了15價，也仍然有一些占比較高的血清型仍未被覆蓋（比如15B）。

A.PCV13實施后血清型的演變；B. 過去二十年肺炎球菌結合疫苗中選出的新興非PCV13血清型

也就是說，結合疫苗在覆蓋層面仍然存在“缺口”，因此23價多糖疫苗作為覆蓋最廣泛的疫苗，可以進行“緊急補缺”——雖然補得不是太結實，但至少比沒有要好得多。

另外還需要考慮的是，目前全球肺炎球菌結合疫苗（尤其是最新的幾款疫苗）供應能力還不夠滿足全球供應（當然，中國的產業(yè)化能力或許能打破這個現(xiàn)狀），再加上較高的供應成本，都給23價多糖疫苗提供了需求——這個需求也是來源于最基本的疾病防控需要。

實施針對19歲及以上成人的肺炎球菌疫苗建議

因此，即便是擁有全球最先進肺炎球菌結合疫苗（15價、20價、21價）美國，在其免疫實施咨詢委員會（ACIP）于2025年1月最新發(fā)布的建議中，仍然還有23價多糖疫苗這個“四旬老登”的應用建議。

也就是說，已經耗死7價結合疫苗了，估計13價、14價都給耗死了，23價多糖疫苗也能繼續(xù)活躍。

和美國不同，國內僅有13價結合疫苗（僅獲批用于6月齡-5歲兒童）以及23價多糖疫苗（獲批用于≥2歲高風險人群），但即便如此已經有很多朋友主觀上認為23價多糖疫苗應該被淘汰了。

▌未來的疫苗和現(xiàn)在的建議

當然，“老登”的好日子可能也持續(xù)不了多久了，因為從最新的建議能看出，如果接種了20價結合疫苗或21價結合疫苗，那么就不建議（甚至不需要）再打23價多糖疫苗了。

而國內外也有也有很多更高價次的結合疫苗在路上，甚至最高能夠達到31價！

國內外已經進入臨床階段的≥20價肺炎球菌結合疫苗

除此之外，一些科研機構也在嘗試將例如肺炎球菌表面蛋白（Psp）在內的蛋白質作為抗原，制備出不用考慮血清型的“通用肺炎球菌疫苗”。盡管比較早期，但仍值得期待。

當然，在這些能夠徹底淘汰23價多糖疫苗的顛覆性產品出現(xiàn)之前，“老登”疫苗仍然可以繼續(xù)發(fā)光發(fā)熱，并且和低價次（比如13價、15價）的結合疫苗聯(lián)合應用一段時間，應對高風險人群的疾病威脅。

不是同時接種，而是間隔一定時間接種

最后參考美國ACIP在2015年ACIP發(fā)布的建議（中國的品類和美國10年前一樣，但13價適用年齡沒有擴大到5歲以上人群），大家了解一下13價結合疫苗和23價多糖疫苗應該如何同時應用。

不同人群13價和23價的序貫接種建議

總之呢，23價多糖疫苗還是有用的，還能再發(fā)光發(fā)熱幾年，尤其在國內。

作者：邵憶楠中國科普作家協(xié)會會員

北京慢性病防治與健康教育研究會科普專家科普中國百佳科普號運營者《漫話疫苗》系列叢書聯(lián)合作者

科學傳播初級職稱

一個不太專業(yè)但10年來公益答疑和辟謠幾萬次的普通行業(yè)人員

愿

=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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