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植物自身帶鹽！但，此鹽非彼鹽！

出品：科普中國

作者：秦亞龍（江蘇省中國科學(xué)院植物研究所·南京中山植物園）

監(jiān)制：中國科普博覽

編者按：為解碼生命科學(xué)最新奧秘，科普中國前沿科技項目推出“生命新知”系列文章，從獨特的視角，解讀生命現(xiàn)象，揭示生物奧秘。讓我們深入生命世界，探索無限可能。

進入秋季，穿行于山林中，常會碰到處于花期的鹽麩(fū)木Rhus chinensis Mill.，也稱鹽膚木、五倍子、五倍子樹、鹽酸白、紅鹽果等，它是一種漆樹科Anacardiaceae鹽麩木屬Rhus植物，多呈灌木。寬大的圓錐花序上，分布著密密麻麻的小花，時不時有蜜蜂等昆蟲前來訪花。

鹽麩木的形態(tài)特征

鹽麩木有著與香椿和楓楊相似的羽狀復(fù)葉，只是香椿和楓楊為偶數(shù)羽狀復(fù)葉，鹽麩木為奇數(shù)羽狀復(fù)葉。它的葉子很容易辨認，葉軸兩側(cè)分布著多對小葉片，葉軸上帶有如羽翼般的葉狀翅，這點和楓楊類似，也是在野外識別它們的主要特征。和一般植物不同，鹽麩木的小葉自下而上逐漸增大，一般最頂端那片小葉也是最大的一片。

鹽麩木葉片

（圖片來源：作者拍攝）

鹽麩木是雌雄異株植物，雌花和雄花分別生長在不同的植株上，如果大家看到結(jié)果的鹽麩木，那它一定是雌株。開花時節(jié)，雄花的雌蕊退化，子房不育，雄蕊花絲明顯伸長，花藥發(fā)育成熟后散出花粉。雌花的雄蕊退化，雌蕊的3個柱頭會從亮黃色轉(zhuǎn)為棕色最后變成黑色，子房逐漸膨大發(fā)育成果實。

鹽麩木雌花序

（圖片來源：作者拍攝）

鹽麩木雄花序

（圖片來源：作者拍攝）

開花過程中，鹽麩木的花朵自花序基部逐漸向四周綻放，有時上面雌花盛開時，基部的雌花已結(jié)果，呈現(xiàn)出上面開花、下面結(jié)果的花果同期現(xiàn)象。

有研究表明，鹽麩木作為秋季蜜源植物，在雌花子房顏色呈玫紅色且柱頭呈黃色時，蜜腺開口最大，在雄花花瓣下卷且未掉落時，蜜腺開口相較于花瓣未下卷時更大。相同條件下，雌花和雄花的蜜腺開口越大，分泌的花蜜也越多。

隨著時間的延續(xù)，花后的鹽麩木逐漸結(jié)出扁球形核果，稱為“鹽麩子”，直徑約3-4毫米。

鹽麩木果序

（圖片來源：作者拍攝）

此鹽非彼鹽

李時珍在《本草綱目》中，詳細描述了鹽麩木的形態(tài)特征：“木狀如椿，其葉兩兩對生，長而有齒，面青背白，有細毛，味酸。正葉之下節(jié)，節(jié)兩邊有直葉，貼莖如箭羽狀。五六月開花，青黃色成穗，一枝累累。七月結(jié)子，大如細豆而扁，生青，熟微紫色。其核淡綠，狀如腎形，核外薄皮，上有薄鹽，小兒食之，滇蜀人采為木鹽，葉上有蟲，結(jié)成五倍子，八月取之?！?/p>

從這一記載中我們可知，鹽麩木果實成熟過程中，果皮表面會長出天然的白色鹽狀結(jié)晶。如果仔細觀察，會發(fā)現(xiàn)鹽麩木的葉片、果實、花瓣和枝條上都會有鹽狀結(jié)晶析出，只是果實上析出的結(jié)晶最多也最明顯罷了，呈半融化狀，淺嘗一下，咸中帶點酸，有些味覺靈敏的，還嘗出了鮮，同時具備了食鹽和味精的功效，人民稱它為自己代（帶）言（“鹽”）。

鹽麩木果實表面鹽狀結(jié)晶

（圖片來源：作者拍攝）

《本草綱目》中還記載：“鹽麩子又稱鹽膚子、鹽子和叛奴鹽等，古時蜀人謂之酸桶亦曰酢桶，吳人謂之鹽麩，戎人謂之木鹽?！标P(guān)于鹽麩子的食用價值，記有“上有鹽似雪，可為羹用。嶺南人取子為末食之，酸咸止渴，將以防瘴。”《后魏書》中記載，古勿吉國的鹽麩木“水氣咸凝，鹽生樹上，亦有鹽池?！?/p>

鹽麩子鹽和食鹽并不同，它的成分中不含氯化鈉（NaCl），也就是不含我們?nèi)梭w所需的鈉離子（Na+）和氯離子（Cl-），主要成分是蘋果酸鈣結(jié)晶，也是咸味的來源。

在古時鹽巴緊缺的年代，勞動人民在耕作之余采收鹽麩木成熟的果實，收集析出的鹽霜作為食鹽的替代品，從而品味食物的咸味，但這不能替代食鹽維持我們身體生理機能的正常運轉(zhuǎn)，只是古時在缺鹽的情況下不得已而為之罷了。

鹽麩木的食用價值

鹽麩木適應(yīng)性非常強，在多種土壤環(huán)境和氣候條件下均能生長，在我國大部分省區(qū)均有分布，生長在向陽山坡、溝谷、溪邊的疏林或灌叢中。

鹽麩木具有多種食用價值，當(dāng)春季枝葉萌發(fā)時，可以摘取幼嫩的莖葉充當(dāng)野菜，人們還開發(fā)出它的飼用價值給豬投喂，當(dāng)?shù)厝朔Q作“豬啃菜”。

鹽麩木還是優(yōu)質(zhì)的蜜源植物，在秋季花期，花序上巨量的小花會吸引蜜蜂采蜜，收獲少有的秋季花蜜——五倍子蜜?；浠ㄩ_終結(jié)實，鹽麩木的鮮果也是可以食用的，只是口感和味道一般，酸中帶點咸。

古時，鹽麩子的咸已不能滿足人們的味蕾需求，摘取鹽麩木的成熟果實，放入水中熬煮，過濾所得的溶液，味道與食醋相似，可用作調(diào)味品食用，同時帶有咸味，做菜時食鹽都可少放一些?！渡胶＝?jīng)》中有云∶“橐山多木。郭璞注云：木出蜀中，七、八月吐穗，成時如有鹽粉，可以酢羹。”

鹽麩木成熟果序

（圖片來源：作者拍攝）

時至今日，云南地區(qū)的傣族、哈尼族等少數(shù)民族，在制作民族特色美食時，也會將成熟的鹽麩子用作調(diào)料，用于制作包燒、烤魚、涼粉等美食，別具風(fēng)味。

鹽麩木的工業(yè)價值

鹽麩木為五倍子樹，這是因為角倍蚜Schlechtendalia chinensis Bell、倍蛋蚜Schlechtendalia peitan等五倍子蚜蟲會在鹽麩木幼嫩的葉翅和小葉葉柄上寄生形成蟲癭(yǐng)，也被稱為五倍子。

鹽麩木上形成的五倍子

（圖片來源：中草藥知識大學(xué)）

五倍子并不是鹽麩木的果實，而是蚜蟲寄生枝葉部組織增生而成的“房子”。在工業(yè)上，五倍子可供鞣革、醫(yī)藥、塑料、石油和印染等使用。同時，成熟的種子還可用于榨取生物質(zhì)柴油。

除此之外，因鹽麩木中富含單寧，和醋酸亞鐵作用能夠形成非水溶性的穩(wěn)定黑色物質(zhì)，是很好的黑色染料，古時曾有染布、染發(fā)和染牙齒的記載?，F(xiàn)如今，市場上也有少量添加了五倍子的染發(fā)劑。需要提醒的是，由于每個人體質(zhì)不同，加上古時染發(fā)時還會經(jīng)過復(fù)雜的處理方式，千萬不要盲目嘗試自行采摘染發(fā)，很有可能會造成過敏等不良反應(yīng)。

鹽麩木與提燈蘚的冬夏交替

鹽麩木除了具有較高的食用價值、工業(yè)價值和藥用價值，它的觀賞價值也頗高。隨著秋冬季氣溫變低，光照時間變短，鹽麩木的葉片顏色也會從綠色逐漸轉(zhuǎn)為黃色、橙黃、橙紅，最后呈艷紅色，宿存枝頭而不易凋零，共同描繪秋之畫卷，是觀賞價值極高的秋季彩葉樹種。

鹽麩木葉片變色

（圖片來源：作者拍攝）

大家可能會好奇，為什么常見到鹽麩木，卻很少見到上面長出五倍子，那是因為五倍子蚜蟲只有夏季在鹽麩木、青麩楊、紅麩楊、黃連木Pistacia chinensis Bunge等樹上寄生，在寒冷的冬季，五倍子蚜蟲需要遷徙到提燈蘚屬Mnium上越冬。

因此，在種植鹽麩木生產(chǎn)五倍子過程中，需要配種一定面積的提燈蘚滿足五倍子蚜蟲的越冬需求。

整個過程，要從五倍子成熟時說起。五倍子成熟后會自然爆裂，內(nèi)部的羽化秋蚜蟲會遷飛到附近的提燈蘚上繁殖越冬，直至次年3、4月份羽化成春遷蚜，再次飛回到鹽麩木上交配，繁殖的五倍子蚜蟲爬到新萌發(fā)的葉翅和小葉葉柄上取食，進而形成蟲癭，年復(fù)一年。

結(jié)語

時至今日，人們已不再需要用鹽麩木上的“鹽”來替代食鹽，品味它，或是對文化的傳承，或是只為勾起兒時回憶。秋風(fēng)紅葉，正是賞秋好時節(jié)，讓我們與自然相約，到山野中探尋鹽麩木的斑斕秋色吧。

參考文獻：

1.韓加敏,朱欣,譚宏偉,等.蜜源植物鹽膚木的研究[J].中國蜂業(yè), 2022(005):073.

2.江國.鹽膚木的開發(fā)利用[J].農(nóng)家科技：中旬刊, 2020(11):135-136.

3.孫美榮,張炤玒,鹽膚木開發(fā)利用研究.昌濰師專學(xué)報,1997,16(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