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普中國]-變形星球

一、逼仄

清晨6點30份，第一縷晨光照進這間位于G星球W國K市巨型公寓大樓的1281層的房間。

莫里揉了揉惺忪的眼睛，下床走進洗手間。由于堆放過多雜物而變得逼仄的房間過道讓他不得不像蟹一樣橫側著身，一步一步地往外走。

在W國，莫里算得上是精英階層了。高學歷，豐富而穩(wěn)扎的專業(yè)知識讓他在W國核心科研單位——核內(nèi)研究所的骨干職位上游刃有余地工作多年。妻子水齊比他年輕幾歲，也是一位知識女性，不過生了孩子后，她選擇成為一名全職太太。無論各方面，莫里對妻子都甚是滿意的，若真要雞蛋里挑骨頭的話，莫里對妻子唯一不滿的地方，就是她極愛購物了。對妻子這點的不滿倒不是因為經(jīng)濟上的原因，莫里優(yōu)厚的收入對妻子的花銷根本不成問題，只是妻子這習慣讓家里本不算小的空間變得越發(fā)逼仄。隨著時間的積累，這問題給莫里一家造成越來越大的困擾。要知道，在G星球，不論在哪個國家，不論你是什么人，住房面積是由家庭人口數(shù)決定的，幾口人就只能住多大面積的房子，家庭人數(shù)每次增減，都得按規(guī)則換房。

G星球有這樣一條鐵規(guī)，也是迫不得已。這顆體積8000億立方公里，表面30%為陸地，70%為海洋的行星，已經(jīng)生活著200億人了。以W國為例，大樓已沒有1000層以下的了，窘迫的生存空間迫使樓房只能越蓋越高。在G星球上，各個國家都面對著同樣的難題：人類生存空間向高層發(fā)展似乎已接近極限，超過1500層的大樓，理論上公共設施已難以運轉。面對膨脹的人口數(shù)量，增加地表面積幾乎成了解決G星球逼仄空間的方法。

二、膨脹

得益于科技的發(fā)展，莫里和水齊這代人現(xiàn)時的生活條件和生活方式與他們童年時代相比有著天淵之別。

在水齊的童年記憶中，跟媽媽去買菜是最無趣的事，市場永遠只有兩個攤檔：一個賣肉類的，另一個賣蔬菜的，兩個攤檔都只售賣一樣物品。菜攤半年賣蘿卜，半年賣萵苣；肉攤就一年到頭只有豬肉。更要命的是，每次去買菜和肉必須得一大早就趕去，去晚了就什么都沒有了。水齊第一次吃這3樣東西之外的肉菜，已經(jīng)是她上初中的事了。

那個年代，氣候很不好，農(nóng)作物品種少，而且產(chǎn)量都不高，這樣的條件下，肉類產(chǎn)品自然也不會多到哪里去。與鄰國E的戰(zhàn)亂又持續(xù)多年，種種原因使莫里和水齊這一代人的童年過得甚為艱苦。

好不容易，戰(zhàn)亂停止了，生活終于安定下來。隨后幾年，W國的科技取得了長足發(fā)展，科學家先后獲得了可控制氣候的“調(diào)風順雨”技術和可使農(nóng)作物產(chǎn)量呈幾何級數(shù)增長的“產(chǎn)級增”技術。兩大技術不但讓W國，更讓G星球的人類徹底擺脫了生存的基本物質困難，進入物質高度豐富的時代。因此，莫里和水齊這代人也被稱為“膨脹”的一代。

這代人“膨脹”的不止是物質，還有對物質無限追求的欲念。

童年物質貧乏的陰影一直籠罩著這代人，用大量占有物質的方法去驅除心中的不安感是這代人的常見病，水齊只是他們中的一個典型而已。

不知在未來的哪一天，“膨脹”的一代終于沒能力為自己膨脹的欲望埋單。

三、思變

作為行星的G星球，其球形外貌是它在宇宙中形成時所造成的，但這已經(jīng)是過去完成時的事情了。G星球上的生產(chǎn)力發(fā)展得如此迅速，產(chǎn)品無節(jié)制地大量生產(chǎn)，G星球擺脫物質貧乏才短短二三十年時間，卻又像沒有剎車裝置的跑車那樣，極速地奔向另一端。如何增加生存空間已經(jīng)成了關系著G星球上200億人類生死存亡、迫在眉睫的最大任務了。

“我們是否可以增加G星球的體積，將現(xiàn)時的球形形態(tài)改變?yōu)楸砻娣e更大的橢圓體甚至是正方體呢？”莫里在討論會上闡述著自己的設想。這場3個月前召開的研討會，云集了W國幾乎所有的頂級學術大咖。會議的主題是：如何解決G星球迫在眉睫的空間資源短缺的問題。

莫里一輪發(fā)言后，會場陷入沉默。會場表面靜如死水，但死水之下這些頂級科學大咖的思緒卻激烈地涌動著：莫里的建議可行嗎？G星球究竟可增大多少？將其改變成什么形狀最合適？從科學理論上來說，方案如果可行的話，那又該如何與其它國家聯(lián)合操作？而在這過程中，國土面積因此增加多少必然會成為各國爭奪利益的最核心問題，國與國之間的利益將如何分配？……各位專家從自己的專業(yè)學科角度，思考著一連串的問題。

這么龐大的計劃僅靠一次會議是不可能定調(diào)的。散會后，專家們?nèi)齼蓛傻匾贿呑h論著一邊陸陸續(xù)續(xù)地走出核內(nèi)研究所的會議大樓。莫里邊走邊豎起耳朵聽著其他人的議論。不出所料，對他的設想，大部分人是持質疑態(tài)度的，這讓莫里感到很氣餒。

心情不佳的莫里越走越慢，漸漸地落到了人群最后，像一尾被魚群孤立開來的小魚。這時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莫里回頭一看，原來是他的恩師檀罡。

望著眼前這位自己最欣賞的學生，檀罡感到有些心疼，而莫里看著這位自己最敬重的老師溫暖而鼓勵的眼神，突然有種抓住了救命草的感覺。

四、曙光

那次會議結束后建立了一個通信群，里面的成員都是當天參加了當天會議的專家。群里幾乎每天都會對當天莫里提出的方案發(fā)表見解，有支持的，當然，也有反對的。整整一個月過去了，群里兩派意見始終勢均力敵，沒有出現(xiàn)任何一方似乎要壓倒另一方的勢頭。

而在學界地位數(shù)一數(shù)二的檀罡幾乎沒在群里發(fā)過聲，這讓莫里感到很迷惘，雖然上次臨別前，恩師對他的設想表示了肯定，但之后再沒下文了。有時候，莫里甚至也對自己的設想產(chǎn)生懷疑。

這天傍晚，莫里在家剛吃完飯，正與妻子一同收拾滿桌的剩菜，突然手機傳來了信息提示音。是檀罡發(fā)來的：明天早上8點，我去你辦公室找你。

帶著期待和忐忑的心情，莫里一夜無眠。第二天早上才7點30分，莫里已經(jīng)來到核內(nèi)研究所了。遠遠地，他就看見恩師熟悉的身影已經(jīng)在大樓外了。檀罡頭發(fā)有些亂，明顯的黑眼圈卻掩蓋不住他眼睛里閃爍著興奮的光彩。

進到莫里的辦公室，檀罡興奮地跟莫里說：“昨天G星球化學聯(lián)合會正式確認了我?guī)ьI的團隊半年前在實驗室里成功合成的新元素，元素序列號為213。今天消息將會向外界公布了?！?/p>

莫里衷心地為恩師感到高興，說：“老師，祝賀你呀，您10年來的努力終于獲得成果了。10年前我畢業(yè)的時候老師您就開始這項實驗，如果當時我選擇留在您身邊，跟你一起努力多好，最起碼不會像現(xiàn)在這樣在學術的道路上充滿孤獨感?！?/p>

檀罡感受到了莫里的傷感，他很清楚，1個月前的那次研討會深深打擊了這位愛徒的信心，可這次帶來的好消息不單是關于自己的，更是關系愛徒的。檀罡馬上切入正題，嚴肅地跟莫里說：“你以為我這次來，是單純地要聽你跟我說一句‘恭喜’嗎？”

面對恩師，莫里有點不知所措了。檀罡繼續(xù)說道：“你對208號元素有所聽聞吧？”

一說到學術上的事情，莫里開始有些精神了，“知道呀，是兩年前鄰國E合成出來的，E國一直封鎖著關于208元素的合成技術，所以除了E國，學界對208元素知之甚少?！?/p>

“你知道為何我半年前就合成出213，但G星球化學聯(lián)合會現(xiàn)在才確認它嗎？213的存在需要208的驗證，化學聯(lián)合會足足花了幾個月時間、費了很多口舌才讓E國交出一丁點208的樣本?！?/p>

“E國就是這副德性，小里小氣的。它30年前跟我們的戰(zhàn)爭搞得兩敗俱傷，如果不是我國后來免費給他們‘調(diào)風順雨’技術和‘產(chǎn)級增’技術，它們可能溫飽好未解決呢。不過不管怎么樣，E國肯交出208元素的樣本，老師您的213元素也得到了確認，可算是放下心頭大石了?！?/p>

“通過化學聯(lián)合會，我得到了208元素的少量樣本。一個月前，我在一次實驗中，無意間發(fā)現(xiàn)把208元素與213元素相結合置于鐵、鎳元素中，竟會導致鐵、鎳的分子結構不變而體積變大。這是從未出現(xiàn)過的狀況，非常不可思議，但它又確確實實地發(fā)生了?！?/p>

“天啊，真讓人難以置信！”莫里吃驚地大叫了一聲，眼睛瞪著檀罡。檀罡看著激動得不知所措的愛徒，目光堅定地點了點頭。

是的，莫里一下子明白老師此行找他的目的了：給他帶來實現(xiàn)設想的曙光。

五、合作

三個月后，在國會和總統(tǒng)的允許下，W國的第一要務“P計劃”正式立項了，莫里被指定為項目的負責人。

改變星球形態(tài)必然是個全球性計劃，況且計劃的施行，E國壟斷封鎖的208元素必不可少，G星球上各國的聯(lián)手合作成了P計劃實施的唯一途徑。

G星球上共有大大小小15個國家。以國土面積來說，W當之無愧是第一大國，其國土面積整整是第二大國E的2倍。而如果以人口數(shù)量來說的話，這“第一大國”的名次就是雙冠軍了，W國和E國都各自生活著20億人口。所以，E國的生存空間和資源問題比W國更為嚴峻?；诖?，當W果向E國拋出“P計劃”這一橄欖枝時，E國欣然接受了。

“P計劃的主要實施方案是把208和213兩種元素注入星球內(nèi)核，使核內(nèi)的主要物質鐵盒鎳發(fā)生膨脹而增大體積，進而改變G星球的形態(tài)，增大表面積。通過P計劃，我們的目標是讓G星球的陸地面積增大20%?！蹦镌赑計劃的全球聯(lián)合討論會上向各國的政要和頂尖學術人士介紹著計劃的內(nèi)容。

“計劃實施的關鍵材料是208和213元素，但只有貴國W和E國才能合成出這兩樣物質。為了G星球的200億居民，不知道W國和E國能否公開兩元素的合成技術呢？”圓桌上的化學聯(lián)合會主席期禾提出了這樣的意見。

“30年前，我們W國選擇了無償公開‘調(diào)風順雨’和‘產(chǎn)級增’技術，使得G星球的生產(chǎn)力得到了巨大發(fā)展，解決了200億人的溫飽問題。G星球是我們共同的家園，這次P計劃的實施再一次關系著200億人未來的生死存亡，公開213元素的合成技術，我們W國義不容辭。”莫里在會上當即拍板同意公開技術。莫里之所以這么爽快地作決定，其實是他與恩師檀罡早就達成了共識，作為科學家，這師徒兩人都沒有太多的私心的。

“E國的代表，對此你們有什么意見嗎？”化學聯(lián)合會主席期禾把問題拋給了P計劃的另一重要參與者。

“我們對W國和他們的科學家無償公開213元素合成技術的行為，感到萬二分的敬佩，也對他們的博大胸懷非常欣賞?！?08元素合成技術的發(fā)明擁有者、E國科學界的“頭把交椅”人物代爾不緊不慢地說著。

“那關于208元素的合成技術，你們有什么想法？不打算表個態(tài)嗎？”期禾竭力按耐住自己不爽的情緒，單刀直入地把問題拋給代爾。大半年向E國、向代爾要208元素樣本來驗證213元素時，其中發(fā)生的一連串不愉快的事已經(jīng)讓期禾看清了代爾和E國的丑惡、自私的嘴臉。這次會議上，期禾對代爾的反感已經(jīng)十分明顯地表現(xiàn)在臉上了。

“P計劃關系著G星球未來的生存，這么大的事，我們E國怎能不支持不參與呢？對于208元素，經(jīng)過全球項目組計算后，我們會無償提供足量?！贝鸂栒Z調(diào)平緩地說道。

代爾表態(tài)后，會場瞬間議論紛紛，大部分與會者對W國打抱不平。在科學上，技術可以不相上下，但在人品、氣度上，檀罡、莫里和代爾，三人高下立見。

六、搶跑

“尊敬的首相，我的團隊已經(jīng)完全掌握了213元素的合成技術了?！痹贓國首相城異的辦公室里，代爾報告著他所帶領團隊的科研進程。

“你的團隊對獨立完成該項任務有足夠的把握嗎？”城異問。

“請首相絕對放心！”

在城異寬敞、明亮的首相辦公室里，一項齷蹉、陰暗的計劃在發(fā)酵著。

代爾的團隊已經(jīng)可以合成出208和213兩種元素了，E國現(xiàn)時是G星球上唯一一個可以自主獲得任何數(shù)量這兩種元素的國家，也就是說，他們已經(jīng)擁有脫離全球“P計劃”自己單干的可能。

“P計劃”的目標是讓G星球的陸地面積增大20%，但E國的胃口遠遠不止于此，他不甘于老是跟在W國后面當小弟，他要借助208和213元素，增大1倍以上的國土。

代爾的實驗室里，用以注入內(nèi)核的兩大桶208和213元素已經(jīng)準備就緒。兩天后，兩大桶元素被運到E國腹地某沙漠基地中。基地有一口直徑50米、深達3千公里的人工開鑿井，科研人員用了一周時間，將兩桶208和213元素緩緩注入這口井中。千里之外的首相辦公室，代爾媚俗地向首相城異邀功……

又是半年過去了，因為搶跑一事，E國在G星球受到了絕對孤立，而“全球P計劃”由于E國的背信棄義而打亂了陣腳，所有數(shù)據(jù)都要重新推算確認。

看著代爾團隊報來的國土面積最新數(shù)據(jù)，城異在辦公室里喜不攏嘴，雖然半年時間E國面積才增加了10%，但按原定計劃，5年后E國將會比原來增大一倍，這樣的結果讓城異很滿意。雖然農(nóng)科部也提交了一份農(nóng)作物產(chǎn)量有所下降的數(shù)據(jù)，但城異認為，增加的國土面積所多種的農(nóng)作物足夠應付現(xiàn)時產(chǎn)量下降產(chǎn)生的問題。

……

5年時間很快過去了，E國面積如愿以償?shù)卦龃罅艘槐?，但卻已是一副凋零、蕭條的模樣。208和213元素增大了土地面積，但卻離奇地改變了土地的成分，短短5年時間，E國的土地已基本上種不出什么作物了。城異和代爾看著貧瘠的土地，欲哭無淚。

看到E國自吞的苦果，“全球P計劃”理所當然地暫停了。其余國家慶幸“P計劃”沒有實施而躲過一劫。

真應了那句“機關算盡太聰明，反誤了卿卿性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