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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普中國]-時間的彼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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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紅蓮之火遠方騰起的核火焰就像滅世的紅蓮業(yè)火,隆隆地碾壓戰(zhàn)場上的每一寸土地。輻射和沖擊波波及之處,數(shù)以千計血肉之軀的士兵化為齏粉,無論是沉重的坦克還是飛在半空的直升機,都被無差別卷入核風暴中?!霸撍溃國竟敢用玉石俱焚的打法!”斯賓塞上士一邊咒罵一邊瘋狂地駕車逃離戰(zhàn)場,野戰(zhàn)吉普在路面上顛簸得像微波爐里的爆米花。通訊屏幕雪花閃爍,饒是在核輻射的干擾下,羅尼少校的面容還是出現(xiàn)在屏幕上:“斯賓塞,你到哪里了?”“快到C5區(qū)了!”“該死,快離開那里!那里有……”帝國的督戰(zhàn)隊對敢于從戰(zhàn)場上逃離的士兵毫不留情,巡邏的無人機鎖定斯賓塞的吉普,一片密集的火神機關炮掃過,像自動開罐器瘋狂地敲擊罐頭。被打成篩子的吉普在地上翻滾七八次才停下來,剛剛趕來的羅尼眼睜睜看著這一切,他瘋狂地跑向吉普的殘骸,或許斯賓塞還沒死,但是那具支離破碎的遺體粉碎了他的幻想?!案璧衔ㄒ坏牡艿芩懒耍以撛趺锤嬖V她???”就在羅尼發(fā)愣之際,吉普暴起一團火焰,來不及躲避的羅尼仿佛感到鐵錘當頭一擊,頓時天旋地轉(zhuǎn)、腦中一片空白。從地平線直通天際的核火焰、血肉狼藉的士兵,到滅世的鐘聲,最后是斯賓塞破碎的臉,羅尼被噩夢驚醒了,他環(huán)顧四周,正是夜深人靜的時候,歌迪正趴在病床邊,補覺?!澳憬K于醒了!”歌迪掀去身上披著的大衣,撲上去緊緊抱住羅尼,淚珠不住地落下來,仿佛下一秒羅尼就會消失。羅尼心疼地望著歌迪憔悴的臉龐,想伸手攬住她,但是他發(fā)現(xiàn)右手全部包裹在繃帶里面,撕裂一樣疼?!拔掖饝惆阉官e塞平安帶回來,可是……”羅尼臉色蒼白,喃喃地說:“我眼睜睜看著他死去了?!薄靶液媚銢]出什么事,如果你也回不來了……”歌迪說不下去了,她不敢往更壞的方面去想。一個月后,羅尼帶著歌迪,輾轉(zhuǎn)來到士官陵園。一座新起的墓碑前,墓碑上刻著:斯賓塞(2099~2120)。歌迪放下一束白色馬蹄蓮,輕輕依偎在羅尼懷里,小聲抽泣。羅尼貼在她耳邊道:“我會替你弟弟報仇的,兩個月后帝國軍部將再次發(fā)兵進攻L國?!薄安唬 备璧咸痤^:“斯賓塞已經(jīng)走了,我不能再失去你!現(xiàn)在,我已經(jīng)不知道還有什么可以再失去了!”羅尼抬眼望去,陣亡士官們的墓碑層層疊疊,從山腰蔓延開去。滿目的白色石群讓人寒心,每一塊冰冷的石頭下都埋著一具年輕的軀體——或者只是衣冠冢。羅尼嘆口氣說:“有什么辦法,帝國已經(jīng)把戰(zhàn)火燃遍每一個角落,我們只不過是這臺戰(zhàn)爭機器的潤滑劑罷了。咱們說話間,不知又有多少年輕人永遠地埋骨他鄉(xiāng)了。你在實驗室工作,遠離戰(zhàn)線,想到這一點我就放心了。至于我么……”歌迪手指冰冷,輕輕按在羅尼唇上。過了好一會兒,她似乎下了很大的決心:“我的導師是‘蟲洞’實驗室負責人之一,我也是‘蟲洞’計劃的研發(fā)人員,可以接近那臺機器。”“什么機器?”羅尼緊緊握住她的手。他對“蟲洞” 計劃早有耳聞,但是連實驗室的門也沒有進過?!翱梢詭覀冸x開這個瘋狂年代的機器。我們曾經(jīng)用小動物做試驗——的確可以把它們送到過去的年代。”“那我們……”“我們回到過去某個時代,我不想再過這樣擔驚受怕的日子了!”歌迪的眼睛里仿佛有火焰在跳躍,“一起離開這個瘋狂年代吧,只有我們兩個人!” 2、逃亡“教授,這么晚了您還回來?”實驗室門口的崗哨疑惑地看看教授的證件。不待教授回答,開車的助理歌迪插話道:“平克教授有要緊的事情,耽擱了任務,不怕把你送到前線去?”平克教授不耐煩地說:“快讓開!搞研究的還管什么白天晚上?”崗哨下意識地打個寒戰(zhàn),敬禮,放行,崗哨心道:“反正前面還有一道DNA檢測,出了事也不是我的失職?!笨纯春笠曠R,車子拐個彎就看不見崗哨了,坐在副駕駛的教授悶聲說:“能讓你男朋友把針拿開嗎?我感到衣服被扎透了?!避囎旅嬉粋€聲音說道:“我自有分寸,你不想死就閉嘴?!薄昂冒伞避囎釉趯嶒炇仪懊嫱O拢_尼從座位底下鉆出來,手中的毒針一直遙遙指著教授,押著他來到實驗室小樓門前,教授輸入指紋、聲紋,讓門內(nèi)伸出的一根細針刺破手指尖,開始DNA檢測。羅尼悄聲問:“需要多長時間?”“兩分鐘之內(nèi)我們必須進去,否則會被巡邏的士兵看到?!备璧蠅旱吐曇粽f:“幸好他們前幾天抽調(diào)一部分人去了前線?!边@時一道手電筒的光束突然打在三人身上:“誰在那里?”羅尼和歌迪身體瞬間一僵,羅尼手上的針暗中加勁,教授立刻答道:“是我,鮑魯斯先生,是我!”巡邏的鮑魯斯上士帶著另一個士兵過來:“平克先生,這么晚了您在干什么?”“晚嗎?不過是十點半而已,我?guī)е璧线^來趕個進度,最近在前線吃了敗仗,軍部逼著我們趕快完成實驗。”“那他呢,他是誰?”鮑魯斯中士指指羅尼。羅尼的毒針一捻,教授飛快地接過話頭:“他是我的新助手?!滨U魯斯哼了一聲:“新助手?讓我看看你的證件?!痹捯粑绰洌U魯斯感到喉嚨一涼,一把飛刀插在上面,后面跟著的士兵舉槍待射,喉嚨上也多了一把飛刀。平克教授感到毒針離開自己的身體,立刻向門口跑去,剛要放開喉嚨呼救,羅尼的毒針釘在他后腦上。饒是未發(fā)一槍,三個人倒地的聲音還是驚動了其他哨兵,周圍悉悉索索地出現(xiàn)腳步聲,羅尼急忙拉著歌迪鉆進實驗室小樓。關上樓門,歌迪長舒一口氣,掏出一盤鑰匙:“幸好教授的DNA已經(jīng)通過了檢測,門是開的。剛才趁著一片混亂我把教授的鑰匙都弄來了,他們再想開門,難于登天?!?歌迪帶著羅尼來到電梯前,兩架電梯一架尚可運行,另一架則扯起黃線攔著,掛著“正在維修”的牌子。歌迪并不按動上下按鈕,而是把“正在維修”的牌子翻過來,將右手五指按在牌子后面,指紋驗證通過,扯起黃線的電梯軋軋地旋轉(zhuǎn)180度,現(xiàn)出一個地道。歌迪指引羅尼在地道里左穿右拐,來到一扇鐵門前,她從懷里掏出一把奇形怪狀的鑰匙,插進鐵門的一個空洞里,慢慢旋轉(zhuǎn),沉重的鐵門隆隆打開,露出一個密室。密室的一面墻上掛著一幅耳朵上纏著繃帶的梵高自畫像,歌迪讓羅尼摘下那幅仿制品,露出一個小型保險箱。“你說的機器這么?。靠梢苑胚M保險箱里?“噓……”歌迪輕聲說:“不要打擾我?!备璧习磩颖kU箱門上的密碼盤,又將一把鑰匙伸進鑰匙孔,只聽“咔噠”一聲響,箱子打開了,歌迪從里面捧出一架攝像機一樣的機器。羅尼側身窺望著機器精深的構造,錯落有致的鈦合金零件映照著他的面龐。他疑惑地說:“歌迪,這就是你所說的機器?” “我們離開這個瘋狂的年代,全靠它了?!薄拔覀儠院畏N形式回到過去?不會憑空多出一只眼睛或一只手吧?或者張冠李戴,比如咱們的發(fā)型互換。”羅尼指指自己,再指指歌迪。歌迪被他逗得噗嗤一笑:“與其有空擔心這個,不如想想在過去怎么安身吧!我們最多的財富就是每人隨身攜帶的限重5公斤物品,包括衣服喲?!?“那么,我們出發(fā)吧。歌迪,無論今后發(fā)生什么,我永遠不會離開你。”“你知道嗎,我從未后悔過今天的選擇……羅尼,我們在時間的彼方再會罷!”時間機器開始運轉(zhuǎn)了,一束青白色的光芒籠罩住羅尼與歌迪,他們感到自己仿佛處于氣流之中的羽毛,輕飄飄的湮沒于無盡的白光之中…… 3、 高加索白狐當?shù)蹏閳蟛块_始意識到有人失蹤,已經(jīng)是兩小時之后的事了。“蟲洞”實驗室立刻被高度警戒起來,負責保護現(xiàn)場的喬納森上尉暗忖:“這兩個家伙真夠異想天開的,以為這樣就能逃脫帝國的追捕嗎?” 喬納森上尉忽然看到一位佩戴奇怪肩章的上校走來,還沒等他開口,上校掏出證件一晃,他立刻知趣的閃開,作出“請”的手勢。喬納森認出了那副肩章,也認出了那位上校。他盯著那人傲慢的背影,喃喃地道:“高加索白狐!”澤肯多夫,外號“高加索白狐”,清瘦,微笑時習慣翹起左邊嘴角。性格就像貝加爾湖的湖面,波瀾不興。斯拉夫人特有的藍灰色眼睛像秋日午后的天空,不帶一絲亂云的影子。他的肩章不像其他校官用金星作標識,而是綴著三顆黑曜石做的五芒星。根據(jù)軍部的命令,只有獲得過“黑曜石之心”勛章的人,肩章才可以破例用黑曜石之星點綴?!昂陉资摹眲渍率乔閳蟛寇娙烁F其一生的夢想,可是蒙命運垂青的的人寥寥無幾。澤肯多夫走到“蟲洞”實驗室的幾個負責人面前,直截了當?shù)卣f:“我要他們的時間坐標?!睂嶒炇抑魅误@慌地答道:“時間坐標么?他們降落在二十一世紀初葉。降落地點疑似是墨西哥西部沿海?!?“我要的是精確的具體時間、地點?!薄皶r間坐標短期內(nèi)可以再精確,地理坐標的定位還需要時間。但是……他們不會坐等你去收拾他們的?!薄笆裁磿r候我可以拿到精確的坐標?”澤肯多夫坐在一張椅子上,手指指節(jié)慢慢敲打著扶手,語調(diào)冷的像剛從冰窖里取出的伏特加?!皟蓚€小時之后……”實驗室主任感到一絲寒意?!耙恍r后給我坐標——我不想他們跑太遠,需要以時間換取空間!”澤肯多夫拋下一句話,留給實驗室主任一個生硬的背影。 4、 小導演墨西哥西部沿海某城市,羅尼與歌迪“空降”到這里。太平洋,遺忘之海,海浪與海風把沙灘染得苦咸。細沙,細的星星點點沾在手上,就像回憶中的雜質(zhì)。不,為什么要回憶呢?帝國——野心勃勃、視生命如草芥的帝國已經(jīng)被拋在身后,他知道這個時代是浮躁不安的、也是乖張暴戾的,但是更讓人坦蕩、更加安靜,那就足夠了。歌迪從后面攬住羅尼,臉頰貼在他寬闊的后背上,長發(fā)像絲綢制的流蘇在海風中翩翩起舞。遠方穿越霧靄傳來的汽笛聲不再是踏上征途的號角,而是承載著疲憊而輕松的歸鄉(xiāng)的喜悅。她傾聽著海浪一陣陣掃過沙灘,仿佛聽到了遺忘之海脈搏的跳動……忽然,她感到羅尼的后背像被電擊一樣顫動一下,她悠悠地問:“怎么了?”“總覺得有一雙眼睛在盯著咱們?!薄笆悄闾o張了?!薄疤察o了,這不是帝國的風格。”羅尼舒了一口氣:“算了,好好享受這個時代吧。走,去那邊喝一杯?!逼【茙砬呷诵钠⒌那鍥龊痛呷宋缢你紤校璧厦撓聸鲂?,赤腳走在沙灘上,太陽曬暖了的白色細沙頑皮地鉆過腳趾,摩挲著她纖細圓潤的腳踝。歌迪興奮地說:“很小很小的時候我這樣走過。長大以后海邊的細沙里充滿了核輻射,再也不能像現(xiàn)在這樣走了。”羅尼檢視著每一個擦身而過的陌生面孔,起初是充滿警惕的,漸漸地他從那些面孔中讀到了久違的閑適、恬淡,感到自己來到了一個真正不同的時代。這片海灘是拍電影外景的好地方,羅尼沿途看到不少導演在口沫橫飛地和演員說戲,旁邊是武裝到牙齒的攝影師和錄音師。歌迪很好奇,想看一看以前的人們是如何拍電影的。正當羅尼猶豫要不要過去的時候,一只手突然拉住他,羅尼下意識地要從藏在左肋下的槍套里掏槍,只見一個矮胖子恭敬地雙手遞過名片:“先生,你愿意在我的電影里出演角色嗎?”他叫尤里安,嬉皮笑臉卻掩蓋不住一副苦相,和這種苦相配套的一定是流動馬戲團一樣的攝制組。羅尼不想和這種人扯上關系,客氣而堅決地說:“多謝你的好意,我們只是來這里旅游的。”“你們的電話號碼……”尤里安還想糾纏,羅尼懶得理他,轉(zhuǎn)頭對歌迪說:“走吧,我們先找一家旅店住下?!薄暗鹊?,等等!”小導演的聲音離他們越來越遠了。 5、 獵犬一個穿警察制服的人拿著兩張照片,在旅店柜臺前詢問什么,羅尼下意識的止步。歌迪悄聲說:“怕什么?在這個時代誰也不認識我們?!蹦莻€警察回過身,是一張缺乏血色、慘白的臉,但是那雙眼睛散射的光芒十分令人不快,那眼神分明是在打量被捕獸鋏夾住的獵物,周圍人的目光與他這種眼神一碰就垂下眼簾。羅尼立刻拉歌迪藏身于旅店的柱子后面。歌迪探頭張望:“你不會連這個時代的人都認識吧?”“是他,一定是他,那張臉……”“誰?”“奧斯瓦爾上尉!他是‘高加索白狐’澤肯多夫的直屬部下,手段最殘忍的一個!”“‘高加索白狐’澤肯多夫!獲得過‘黑曜石之心’勛章的那個人!那個人是他的部下?”歌迪聲音有些顫抖?!笆堑?,澤肯多夫派人來到這個時代了,他們一定在各個旅館搜查,快跑!”“往哪兒跑?”“先離開這個城區(qū),去坐地鐵?!彼麄兲弦惠v擁擠得堪比沙丁魚罐頭的公共汽車,羅尼抬眼向街面上望去,奧斯瓦爾依然舉著那兩張照片詢問太陽傘下喝咖啡的人。公共汽車緩緩遠去,羅尼下意識地搖搖頭,竭力想把這個影像從他記憶深處抹去。 哥特式的鐘樓給這個城市深深打上了殖民地的烙印。當時鐘走到整點的時候,渾厚的鐘聲刺破蒼穹直達天上,嗡嗡的共鳴按壓著路人的耳膜,停棲在鐘樓廣場上的鴿子撲拉拉飛起來,旋即落在地鐵站入口的天棚上。羅尼和歌迪都戴著太陽鏡,忐忑地隨人群混進入口。歌迪剛要去排隊買車票,被羅尼橫過手臂攔住了,咬耳朵道:“你看那邊?!备璧舷蚴燮贝翱谕?,頓時一陣寒意游遍全身——奧斯瓦爾就在售票窗口附近,這一次他換了便裝,雖然奧斯瓦爾的眼睛藏在黑色棒球帽帽檐之下,但仍可以感到他的目光在人群中撒下一網(wǎng)又一網(wǎng),期冀著大魚入轂。 羅尼仰面看看時刻表,最近一列地鐵就要離站了。他拉著歌迪徑向站臺走去:“上車,先擺脫那家伙再說!”歌迪臨走前下意識回頭一望,無意中碰上奧斯瓦爾游走的目光,奧斯瓦爾顯然意識到什么,分開人群跟了上來。歌迪挽住羅尼的胳膊,低聲摧道:“快走!被他發(fā)現(xiàn)了?!彼麄冑M力擠進站臺,列車卻已開始緩緩啟動,車門滑動著關閉了,任他們拍打車門、大聲叫喊,只換來列車員在車窗后面白眼相對。 6、 地鐵車速越來越快,羅尼甩開月臺上巡查員的阻攔、攀上最后一節(jié)車廂的欄桿,順勢跳上車尾的踏板。歌迪還沒有跳上來,羅尼急急向歌迪伸出一只手,列車已經(jīng)開始加速,歌迪眼看自己的指尖離羅尼的手指越來越遠。月臺上的人目瞪口呆地看著這一幕。這時,奧斯瓦爾像劈開波浪的鯊魚一樣從人群里鉆出來,他冷笑一聲,舉起手槍,瞄準器發(fā)的紅色光點出現(xiàn)在羅尼身上。羅尼傾出上半身,一把抓住歌迪,拉她跳上踏板。一個列車員從車尾門里冒出來,大喊:“你們是什么人!沒票就別上車!”羅尼忽地將歌迪一按,兩人一同彎腰,列車員還沒有反應過來,被奧斯瓦爾射出的一顆子彈正中心口,子彈翻滾著在他身體里鉆了個大洞。列車員就勢往后飛出兩三米,跌落在身后的車廂里。尾車廂的旅客們一見有人被槍擊,驚叫著向前一節(jié)車廂涌去。羅尼拉著歌迪混入人群,趁亂擠到別的車廂。身后的車廂擋板被子彈打得火星四濺,尖嘯聲好像巫婆騎著掃帚在狹小的車廂里亂飛。奧斯瓦爾的彈夾只剩兩發(fā)子彈,兩位逃亡者被人堆暫時阻擋一下,眼看瞄準的紅點鎖定了羅尼的后背,奧斯瓦爾正要孤注一擲,冷不防一只手從旁邊伸過來,鎖住他的手腕,子彈打空了。奧斯瓦爾氣勢洶洶正要格斗,看到來人,竟然怔住了:“怎么會……是你?”對方將他的手槍奪過,踢得他一個跟頭翻下月臺。奧斯瓦爾掙扎著正要爬上來,對方抬手一槍,奧斯瓦爾胸前爆出一朵血花。那人還要射擊,發(fā)現(xiàn)彈夾打空了,轉(zhuǎn)身而逃。奧斯瓦爾眼睜睜看著對方消失在黑洞洞的隧道里,那人身邊還跟著一個年輕姑娘。車廂里眾人唯恐被流彈擊中,推推搡搡的亂作一團,隨車巡警好不容易把騷動壓下去,檢視了列車員的尸體,開始挨個檢查車票。羅尼知道巡警這是在排查嫌疑人,若是沒有車票很可能被逮捕,而他和歌迪的身份都是偽造的,這個時代根本沒有他們二人。羅尼緊張地看看車窗外,車速不慢,這時候跳車準是粉身碎骨。他正矛盾時,一只大手忽地搭在他肩膀上,羅尼回過身,看到兩只眼白特別明顯的眼珠在大檐帽下盯著他,連鬢胡子的巡警掀起厚嘴唇吐出一句話:“你們兩個的車票呢?”羅尼笑了:“我找一找。”他伸手要到左肋下的槍套里掏槍,歌迪卻緊緊握住他的胳膊,眼神里滿是懇求。羅尼突然感到自己身體發(fā)生了奇怪的變化:手指在槍上的觸感在減弱,他低頭一瞥,竟然看到手掌變得虛化。歌迪也有同樣的感覺,她發(fā)覺自己的手似乎在透過羅尼的手臂,突然的變故讓他們不知所措。遲疑之間,隨車巡警不耐煩了,聲音提高八度:“你的車票呢?。??”全車廂的目光頓時齊刷刷聚焦到羅尼身上,羅尼眼睛里閃過一絲凌厲與冷酷,想拔槍,急切之間虛化的手指卻不能將槍掏出。更有甚者,他感到身體變得虛無縹緲,但是還有模糊的觸感,歌迪也有相同的觸感。巡警已經(jīng)掏出手銬,這時,羅尼只聽到身后一聲喊叫:“他們的車票在我這里?!痹?jīng)在海邊邂逅的小導演尤里安滿臉堆笑,禿腦殼讓汗珠浸漬得油亮亮的,像一個灑滿水珠的大橘子。他把兩張車票舉到巡警眼前:“我和他們是一起的,剛才一陣騷亂,走散了。誤會、誤會哈……”巡警翻翻眼珠,上下打量著羅尼。尤里安心領神會,掏出幾張鈔票插到巡警制服口袋里:“這是我的表弟,是表弟哈。”巡警鼻孔里“哼”了一聲,這才把視線從羅尼身上移開,又去檢查別人了,羅尼方才把槍遞回槍套。尤里安小眼睛眨巴眨巴:“在這里遇上你們真是天意,這個忙不能白幫喲?!边€沒等羅尼開口,他很認真地說:“我的條件是——你們要參加這部電影的演出?!?7、劇本奧斯瓦爾和警察再也沒有出現(xiàn),羅尼的手沒有離開槍套太遠,歌迪一直處于恐懼之中,羅尼想緩和一下緊張的情緒,對她悄悄說道:“在列車上的時候,我感到身體虛化了,這是怎么回事?”歌迪想了想,說:“這說明,我們的身體有過片刻的量子化?!薄拔覀儾⑽幢磺驙铋W電擊中,為什么會量子化?”“時光機的發(fā)明其實是研究量子引擎的意外收獲——航太總署的人發(fā)現(xiàn),試驗量子引擎時,某些處在特定位置的人,不但會被量子化、也就是‘虛化’,還會處于四維空間的洪流之中。簡單來說,量子引擎的原理是將宇宙飛船和宇航員量子化,化作能量‘發(fā)射’到遙遠的空間,從而實現(xiàn)空間的躍遷。但是沒想到量子化的人不僅僅能被‘發(fā)射’到另一個空間坐標,還能被‘發(fā)射’到另一個時間坐標,我們的時光機就是基于這個原理?!薄斑@么說,在列車上,有人啟動量子引擎嗎?這個時代怎么可能有?”“我一直在想這個問題,思來想去,只有一種可能……”羅尼咬著她的耳朵:“快說,你總是吊人胃口?!备璧想p頰一紅,掐他手一下:“當空間躍遷的時候,面臨‘落腳點’的選擇,我們落腳在這個時代,但是不能保證其他無數(shù)平行宇宙的‘我們’不會躍遷到這個時代。還有一種可能——當另外一對‘我們’也選擇落腳在這個時間點時,出現(xiàn)了兩對‘我們’。”羅尼聞言一凜:“難道又有一對‘我們’出現(xiàn)在這個時間點?”歌迪咬了一下下唇:“很有可能,由于兩個人不能同時存在于同一個時間節(jié)點,雙方都處于‘測不準’的狀態(tài),處于能量還是物質(zhì)狀態(tài),需要這個世界做出選擇,是否同意我們和那一對‘我們’是否并存留在這個時間節(jié)點的世界里。在世界最后作出選擇、達到‘確定’狀態(tài)的均衡之前,一方處于物質(zhì)狀態(tài)時,另一方處于能量狀態(tài),反之亦然。也可能二者皆為半物質(zhì)半能量狀態(tài)?!?羅尼問道:“奧斯瓦爾沒追上來,難道他去追捕另外的‘我們’了?如果那一對‘我們’被殺,你和我會不會遭遇不測?”歌迪聳聳肩:“我看不會,我們現(xiàn)在以物質(zhì)狀態(tài)存在,說明那一對‘我們’沒有留在這個世界,所以先前我們的身體出現(xiàn)短暫的能量化,但是瞬間恢復了……” “也就是說,這也說明那一對‘我們’已經(jīng)離開。這怎么可能?這個時代哪里會有時光機?”羅尼隱隱覺得有什么東西不對,但是一時找不到頭緒。幸運的是直到下一站,誰也沒來找麻煩。他們下火車后上了一輛卡車——罩著墨綠的棚布,破舊得實在不顯眼——在城區(qū)狹窄的街道里七拐八拐,總算到達了攝影棚。這個攝影棚雖然比那輛卡車好不了哪里去,但是在這幫盲目樂觀的電影人眼里,這里就是他們向奧斯卡金像獎沖刺的開端,這里就是他們的伊甸園、他們的基督山藏寶室……羅尼不無揶揄地想:說不定我和歌迪真能當上三流演員。尤里安清清嗓子:“我們終于拉到一大筆款子,可以拍這部電影了。有這對佳人當男女主角,我們一定可以拍一部叫好又叫座的電影?!睌z制組的人激動得鼓掌喝彩,羅尼心里不禁好笑:“什么時候要讓我們當主角了?大概幾千美元在你眼里也是一大筆款子吧?叫好又叫座,就憑你?”尤里安看上去還陶醉在自己的臆想中:“感謝上帝,我不僅得到一位慷慨的投資人,還得到一個好劇本——《時間的彼方》?!彼D(zhuǎn)向歌迪,在禿頭上做出一個脫帽致意的動作:“下面,我就來說一下劇情概要?!备璧蠄笠枣倘灰恍?,羅尼則在盤算著如何離開這個攝制組。尤里安笑瞇瞇地說:“故事發(fā)生在并不遙遠的未來,那是一個戰(zhàn)火紛飛的時代,每個人都身處地獄之中。但是有一對戀人,他們異想天開,想通過什么時間機器逃避他們的時代,回到過去……”歌迪眼中浮現(xiàn)出恐懼與驚愕,羅尼的手剛伸向槍套,就感到后腦勺被什么冰冷的東西抵住了。尤里安仿佛沒有注意到兩人的表情,侃侃而談:“這一對戀人成功地逃到了過去。帝國情報部當然不會善罷甘休的,派出特工要置他們于死地。但是這對戀人多么幸運,全權負責此事的是“高加索白狐”——澤肯多夫上校。澤肯多夫上校對殺死他們不感興趣,而是要欣賞獵物落網(wǎng)之前的種種表情。于是上校派出一個像獵狗一樣嗷嗷亂叫的白癡把他們追得疲于奔命、頭昏腦漲,同時也派出另一隊人,化裝成一個由三流導演帶領的三流攝制組,在恰當?shù)臅r間、恰當?shù)牡攸c接應他們……”歌迪雙手捂著嘴巴,竭力不讓自己哭出來。羅尼臉色鐵青,眼看著攝制組的人甩去寒酸的外套,顯現(xiàn)出帝國軍的軍服。身著中校軍裝的尤里安陰惻惻地道:“現(xiàn)在,讓我們試第一個鏡頭吧,二十秒后,我們將會抵達第一個外景地——帝國的死牢?!睌z像機開始運轉(zhuǎn)了,一束青白色光芒籠罩住羅尼和歌迪,正如昔日他們在實驗室離開那個戰(zhàn)火紛飛的時代一樣…… 7、 時間的彼方羅尼感到身體在虛化,他突然明白了什么,歌迪的眼睛里也出現(xiàn)恍然大悟的表情,他們突然擺脫了旁邊人的桎梏。處在青白色光芒外面的尤里安大驚失色,對準羅尼的胳膊開槍了,但他驚異地發(fā)現(xiàn)子彈穿透袖筒而過,彈孔像漣漪一樣擴散又恢復原狀,羅尼臉上甚至沒有痛苦的表情。“替我問候澤肯多夫上校,永別了,高加索白狐!”羅尼和歌迪緊緊相擁在一起,意味深長地說,“現(xiàn)在,沒有什么可以禁錮我們了,我們將在時間的彼方獲得永遠的自由?!庇壤锇舶l(fā)現(xiàn)那顆子彈穿透了量子化的羅尼,擊中了時光機,青白色光芒并沒有完全將羅尼和歌迪送到某個確定的時間點,只是將他們量子化。時光機毀了,他們難以恢復原狀。這也意味著,尤里安暫時回不到帝國所在的時間節(jié)點了?!拔覀兠媲坝袩o數(shù)的可能,選擇去哪里呢?”歌迪看著眼前光怪陸離的景象——那是一個個時間點的疊加,過去的一幕幕像電影倒帶一樣出現(xiàn)在眼前。但是羅尼和歌迪發(fā)現(xiàn),能量狀態(tài)的他們只能選擇過去的時間點,無法選擇未來。羅尼指著其中熟悉的一幕說:“當然是先去那個時刻,就像我們曾經(jīng)對‘那時的我們’所做的一樣!”歌迪恍然大悟:“那時身體的虛化……原來是因為我們‘前往’了那個時刻,量子化的身軀處于疊加態(tài),同一個時間節(jié)點出現(xiàn)兩個相同的人,難怪我的手似乎能透過你的手臂?!?羅尼笑一笑:“還等什么,如果我們注定要迷失于時間的湍流中,那就去做注定要做的事情?!钡罔F站里,奧斯瓦爾正拔出手槍,對著漸漸遠去的列車射擊,車廂擋板被子彈打得火星四濺,尖嘯聲好像巫婆騎著掃帚在狹小的車廂里亂飛。兩位逃亡者被車廂里的人群暫時阻擋一下,奧斯瓦爾已經(jīng)瞄準了羅尼的后背,在這千鈞一發(fā)之際,一只手從旁邊伸過來,鎖住他的手腕,子彈打空了。奧斯瓦爾正要格斗,看到來人,竟然怔住了:“怎么會……是你?”眼前的人,赫然是他剛才瞄準的、已經(jīng)逃上列車的羅尼!饒是奧斯瓦爾殺人無數(shù),但從未見過如此景象,羅尼在他魂飛魄散之時,將手槍奪過,踢得他一個跟頭翻下月臺。奧斯瓦爾掙扎著還要爬上來,羅尼抬手一槍,奧斯瓦爾胸前爆出一朵血花。羅尼還要射擊,發(fā)現(xiàn)彈夾打空了,轉(zhuǎn)身而逃。奧斯瓦爾死不瞑目,看著羅尼消失在黑洞洞的隧道里,一起消失的還有一個年輕姑娘,赫然是歌迪。而在列車上的羅尼感到身體部分的“虛化”,先是手指,隨后擴展到胳膊,幸好這種感覺持續(xù)了不長時間就結束了。之后的一段時間,當他和歌迪從列車轉(zhuǎn)移到劇組顛簸前行的卡車之后,悄悄議論起這段險遇,仍在納悶:“你前面說的那些理論我都懂,可是這個時代哪里會有時光機呢?” 8、黑面包“高加索白狐”澤肯多夫坐在餐廳里,侍者端上他最喜歡的波羅金諾黑面包,與其說他在享受這種口味,倒不如說他是在回味烤制的過程,那工序復雜而精確。黑面包加上熏肉,用刀子割著吃,每一道肉絲都好像溶化在味覺中。還有伏特加,他可以像喝水一樣喝伏特加,幾乎沒有喝醉過。獲救的尤里安惴惴不安地走到他跟前,他在過去的時代被困了一個星期,實實在在體驗了一把“落魄小導演帶著草臺班子劇組”求生存的窘境。澤肯多夫看到尤里安,下巴微抬,示意他坐下。尤里安一躬到底:“上校,請您恕罪,被那兩個小家伙逃了!”澤肯多夫出乎意料地寬宏大量:“沒什么,即使是航太總署的專家也不能完全說明時間機器的原理,被他們鉆了空子而已?!庇壤锇舱遄弥迷~:“可是,他們究竟逃到哪里去了?”澤肯多夫眼睛黯淡了一下:“不知道,我們可以追蹤實體的人類,但是難以追蹤量子態(tài)的人類?;蛟S,不僅僅是他們救了自己,進一步說——這次真的被他們逃了?!庇壤锇策€想說什么,澤肯多夫手里的叉子一點,他將半截話咽進肚子里,惴惴不安地告退了。尤里安走后,澤肯多夫打開可視電話,電話那頭的人說道:“將軍問您,那兩個小家伙是抓不回來了,找誰當替罪羊呢?”澤肯多夫冷冷地道:“只能讓負責抓捕的人頂缸了——尤里安就不錯?!蹦穷^的人問道:“對于失敗者,該怎么處置呢?”澤肯多夫:“還是老樣子,抓不回逃兵,就與A級逃兵同罪。”“活活澆鑄成雕像,裝飾在軍部大廈的頂樓嗎?”“是的。任務失敗的人,就讓他們站在天際線的頂端,守望無盡的戰(zhàn)火吧?!睗煽隙喾虻碾p目中,仿佛有磷火在燃燒。 (全文完) 筆名:美菲斯特 投稿人:徐曉寧 聯(lián)系方式:手機號13953210992 郵政編碼:266555 QQ:3899364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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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04-15